破镜重圆

“卡卡尼亚,我帮你请假了,不用谢。”半年没休假的队长塞梅尔维斯将假条甩在刚出任务满面满身血痕,手里捏着奇怪的术杖和镜子回来的卡卡尼亚脑袋上,卡卡尼亚将假条从脑袋上摘下来,难以置信的反复确认,上面写着的三个月带薪假期,惊讶的嘴巴能塞进一个拳头:“塞梅尔维斯,我们这个队伍是要解散了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愿意跟随你去别的队伍的。”

塞梅尔维斯啧了一声:“我去基金会报道时遇到了马库斯,她让我转告你,基金会给伊索尔德下了病危通知书。考虑到她你在宿舍里面经常念叨的旧情人,我想你也许会想在她最后的时光再见她一面,或许再陪陪她。”

“什么!伊索尔德她!怎么会!她怎么样了!”卡卡尼亚紧紧抓住塞梅尔维斯肩膀,被塞梅尔维斯无情的拍掉,“她身上有十几种慢性病疾病,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这是传送软盘。别和我说什么你还不能去见她,我听腻了,滚吧,假期不用完不准回来。”

“谢了,队长!”卡卡尼亚接过软盘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人影消失不见,并没有听到诸如太好了,宿舍里现在只剩我和罗蕾莱了之类的话。

卡卡尼亚风风火火的边跑边大声问路,站在墙角充电的露西女士好心的给她指了路,然而真的跑到伊索尔德的病房前时,她却情不自禁的放轻,放慢了脚步。在病房前站住,有些局促的拿镜子照了照,拿出胸前的手帕将脸上的血渍擦干净。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病房内轻轻的哼唱声停了下来:“医生,您来了。您还是不愿意见我么。”

“不是的。伊索尔德。”卡卡尼亚忙推门而入,“是我的错……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见你的资格。”映入卡卡尼亚眼帘的,是她那朝思暮想的人,每晚无法入睡时,她都想象着她的模样,她看上去比梦里还要更苍白憔悴,更虚弱,仿佛枯萎的花朵,轻轻一碰就会碎掉,她小心翼翼的覆上伊索尔德的手,好在没有碎掉,她握住了她,像梦里那样。

“医生,您从来不会是错的。在我这里永远是如此。”伊索尔德微笑着回握,轻微的几乎感知不到力道。卡卡尼亚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伊索尔德的状态,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处于催眠状态了。“伊索尔德你……醒了?”

伊索尔德不解的眨眨眼,“因为您来唤醒我了。是我又理解错了么?”漂亮的紫罗兰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灰雾,显得空洞无神。

“不,你没有理解错伊索尔德。”卡卡尼亚上前抱住伊索尔德,伊索尔德身体一顿,呼吸都停了一瞬,连连咳嗽好几声,“对不起,我回来的太晚了。还好还不算太晚。伊索尔德,虽然我知道,这很厚颜无耻,但我还是祈求你原谅我伊索尔德,即便破镜无法重圆,我还是想尽可能的弥补你。”

伊索尔德把头靠在医生肩膀,半晌没有说话,久到医生以为伊索尔德是不是睡着了。“真好。”伊索尔德用她那夜莺般的声音袅袅的说道,“我又能重新拥抱您,又能重新拥有您了。即便是现在立刻逝去,我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至于您的请求,医生,只要是您,无论什么愿望我都会为您实现的。”

“伊索尔德…”医生声音有些哑,混杂着呜咽的声音,眼皮飞快的翻动,试图阻止泪水从眼眶中出逃,却以失败告终。

“祝你们假期愉快。”牙仙递给伊索尔德满满一罐牙仙,她能做的就这么多。希望这两个人珍惜剩下的时光。“谢啦。”牙仙怜悯的目送卡卡尼亚推着轮椅上伊索尔德渐行渐远。

回基金会的住所时,碰到马库斯在门口等候。马库斯下意识拉了拉脸上的围巾,递给卡卡尼亚一个袋子:“我想你们会需要这个,特地过来送给你们。”说罢着急忙慌地挥手告别,赶去和队友继续执行任务去了。那是一面镜子,卡卡尼亚一下子就认出了,那独属于伊索尔德,她曾经没能送出去的镜子。尽管可以看出它碎裂了,但所有的碎片一片不少的拼合在上面。“谢了……”失而复得的卡卡尼亚心里五味杂陈,将镜子先摆在了自己的梳妆台。

“医生,您上次来的时候不愿见我,还把那面台镜丢弃在门口,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您了呢。”伊索尔德直勾勾的看着那面镜子,双眼无神。

“伊索尔德……原来你……”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即使在梦中,你也一直都醒着。医生的心情像是37在星锑开豆子派对上,被逼着吃下了一颗豆子一样绝望懊悔。“我自由消息渠道,医生。”伊索尔德满满的摸索着拉住医生的手。

“我一直在等着您。”伊索尔德平静又坚定的陈述。“您的梦想曾填满了我,所以我想成为您的所有物。”然而我却拒绝了,医生痛心的想着。“伊索尔德,你从来不是谁的所有物,你就是你,是我自己没能全面了解你,是我自己描绘了高不可攀的梦想却忽略了真正想要的。伊索尔德,我内心所真正期盼的,是你。”

伊索尔德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这是真的么医生,这比我任何一个梦还要更美好,美好到我以为我已经到了天堂,这真的不是我临终前的臆想么?”

回答她的是唇上温润的触感,伊索尔德空洞的眼神中倒映出一抹绿色。“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伊索尔德。”

温馨的互诉衷肠之后,两个姑娘谈笑着列了一张这些年想做的事,虽然医生本来只想写上伊索尔德的愿望,但是,“您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伊索尔德坚决的表示。虽然她们已经蹉跎了太多光阴,但是好在她们还没有失去全部。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住在了一起。小时候照顾过妹妹的卡卡尼亚对于照顾伊索尔德生活起居并没有什么困难,只是给她带来的感受完全不一样。她心里有什么东西痒痒的,每个动作都尽可能的轻柔,无微不至的小心照料着她。

她们从对方的怀中醒来。卡卡尼亚会推着她去各种地方散步,眉飞色舞地给她讲这些年的各种经历,伊索尔德也听得开心的呵呵笑,但是却拒绝回答自己的,“医生,相比于您的,我的那些经历过于单调无聊了。”也是。她这些年都在基金会的精神病院的幻梦里,卡卡尼亚心痛的想到。

伊索尔德身体情况比较好时她们会一起去集市买一些神秘学小玩意,卡卡尼亚带着小胡子给伊索尔德表演,逗伊索尔德开心。天气不好或者伊索尔德身体条件没那么好时,她们就在家中,伊索尔德靠在床头,卡卡尼亚就在一旁一边神情紧张地照料她,一边漫无边际的聊天。

尽管日子看似过的很美好,卡卡尼亚还是做不到忽略眼前人正在日益消瘦的事实。她会因体力不支突然无力的昏倒在她怀里,她会因为吃饭无法下咽而呕出鲜血。她会在睡梦中突然因为痛苦醒转低声呢喃。这些细节都像小刀一样一刀一刀扎在她的心口,提醒着她死亡女神的临近。

“伊索尔德……”卡卡尼亚讲头靠在伊索尔德的肩头,呜咽着。“我在,医生。”伊索尔德轻轻的抚摸卡卡尼亚因为哭泣而颤抖的头。“你说过我都一切要求你都答应,那我能不能求你,不要离开我。”“……好的医生。我答应您。”伊索尔德思索了一会儿,抱住医生郑重的回应道。

她在骗我。发觉伊索尔德声音变得又轻又哑,卡卡尼亚心里面这样想着,她明明连开口说话都很吃力了。

“医生。您睡了么。”晚上,伊索尔德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到。“怎么了,伊索尔德?口渴了么?”医生想起身去拉床头灯,却被骨感微凉的手握住了手腕,亲了上来。“不行,伊索尔德。”

察觉到伊索尔德想做什么,医生出声制止道。这禁锢是如此脆弱,但卡卡尼亚却无法挣脱。伊索尔德没有放开的打算,微微鼓起脸颊,作势要去揭开卡卡尼亚的睡衣,卡卡尼亚再次按住了她。二人僵持了一会儿,医生轻轻叹口气,“只能摸一会儿。”

于是为了不劳累伊索尔德,卡卡尼亚主动解开了睡衣,在爱人面前坦诚相见,将伊索尔德有些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心脏为她热烈有力的跳动着,热度似乎也传递到了伊索尔德的面颊,让她显得更有血色一些。

冰凉的手指沿着医生身体的曲线游走描摹,像是在挠痒痒。她们重逢的每个夜晚,都相拥而眠,说没有欲念是假的,然而伊索尔德的身体状况显然不适合乱来。最后讨论出了一个退而求其的结果便是这样。

我可真是作茧自缚……伊索尔德的手在卡卡尼亚腿间跳舞的时候卡卡尼亚紧紧攥住床单想着。她不敢动作太大,怕弄伤伊索尔德,却希望伊索尔德动作能再大一些,好给她一个痛快。

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滑进去了。伊索尔德没有开始动作,而是靠在卡卡尼亚怀中,忍耐着什么,轻轻喘息着。医生连忙抱紧伊索尔德,轻轻抚摸她的背。骤然动作之间,腿被牵动,医生闷哼一声,打湿了伊索尔德的指根。“对不起医生……”伊索尔德刚想说点什么,医生制止了她。“不,伊索尔德,你做的很好。”

卡卡尼亚将手覆盖在伊索尔德手上,带着伊索尔德的手一起律动,鼓励的看着她,“告诉我,接下来你想怎么做。”伊索尔德凑上医生的耳朵,小声的说了些什么,卡卡尼亚直接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折腾了一阵子后,或许是实在太累了,伊索尔德直接就这样依偎在卡卡尼亚的怀里,微笑着睡着了,脸上的表情幸福像个吃到太妃糖的小孩子一样。

卡卡尼亚尽可能轻缓的把伊索尔德的手拉出来。苹果只要咬了一口,即便不咬了也会继续流出汁水,卡卡尼亚也是。伊索尔德的大腿就这样湿了一大片。卡卡尼亚连忙紧张的看了一眼,好在伊索尔德还在美梦里呐呐的念“医生…”

卡卡尼亚做贼心虚的偷偷把伊索尔德的腿清理干净,咬咬牙,将手又推了进去。因为怕把伊索尔德弄醒,腰部始终不敢太大动作。医生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她充满怜爱的看着她这个虚弱的恋人,和梳妆台上那面破碎的台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世界上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伊索尔德和医生坐在玫瑰花园的长椅上,医生给伊索尔德讲故事。伊索尔德的头枕在医生的膝上小憩。伊索尔德拉过医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医生,我是您的玫瑰。您听,我的心脏,在为您跳动。”医生十分勉强的笑了笑。她那为自己跳动的心跳在逐渐减弱。

她哽咽着继续读道:“你明白,路太远,我无法带着躯体走,太沉重……”读着读着,医生低下了头。就那样沉默了一会儿,她阖上伊索尔德的双眼。

“……Weil es sich um einen freiwilligen Ablass handelt, braucht selbst der Tod keine Erlösung.(因为是心甘情愿地沉溺,即使死亡也无须被拯救)”卡卡尼亚还是读完了整个故事,尽管她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听众。

黑色从来都不是适合卡卡尼亚的颜色,她看着伊索尔德躺在棺材里,手将独属于她的那面台镜捧在自己怀里。那面台镜奇迹般的裂痕不再,完好如新。她摸了摸伊索尔德苍白的脸,好似她只是沉沉的睡着。

“伊索尔德你知道么,这些年我一直在搜寻能修好这面台镜的方法。讽刺的是,我刚找到了这个术杖,就得到了你的死亡预告。”她最终没有舍得把那面台镜随伊索尔德一起埋葬,而且留在身边,摆在了卧室。

因为无法亲眼看着伊索尔德下葬,卡卡尼亚漫无目的地在外面奔跑起来,直到再也跑不动,按着胸口痛苦的喘息,不小心碰到了传送软盘,塞梅尔维斯正坐在地上,一脸虔诚抱着罗蕾莱的腿,头靠在她的腿上倾听女神美妙的歌喉,突然被从天而降卡卡尼亚砸脸。忍无可忍的塞梅尔维斯还是忍了一下把卡卡尼亚拽到罗蕾莱看不到的地方,拳头抵着她的鼻子:“你最好有事情。”

“塞梅尔维斯……她死了。”塞梅尔维斯点点头,嘀咕着果然如此。然后狠狠的对着医生好看的鼻子上打了一拳。“你的假期才用了一半不到,现在滚吧。”

卡卡尼亚最终还是被塞梅尔维斯抓着出席了伊索尔德的葬礼,微风拂过她的脸颊,温柔的擦拭她的泪水。罗蕾莱在一旁唱着圣歌,马库斯没说什么,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伊索尔德的墓。

葬礼结束后,卡卡尼亚找到马库斯:“这些年,伊索尔德在基金会过的如何。”马库斯犹豫再三,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她过得不是很好。疗养院为了抑制她发作,让她住在玻璃房间里被强光照射,导致她的眼睛失明……”

“等等?”卡卡尼亚打断道,“你说她已经失明了?”马库斯点点头:“毫无疑问。虽然我很遗憾她没能看到您的样子,但是有您在身边她想必也释然了。”

医生仔细回忆她们这一个多月的点点滴滴,她走路时候有时容易磕绊,拿东西的时候也很少一次拿到,然而每次她都能准确无误的牵住自己的手,所以医生只以为那些是伊索尔德病症的影响。为什么她要瞒着我呢……卡卡尼亚心痛道。她想在最后努力给伊索尔德留下一个完满,现在看来,伊索尔德在最后用尽全力给她伪装了一个完满,谁能说她不是一个好演员呢。

剩下的一个多月假期里,医生四处整理伊索尔德的遗物,打听伊索尔德的事情。虽然已经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她,但她还是希望能离她近一些,试着去理解她以前没能理解的伊索尔德。最后在拉普拉斯的深眠装置里,她体验伊索尔德曾经的梦境,她成长中一个又一个挤压她的门。

我哪里是什么钥匙啊,我只是个不解风情的可怜人。坐在书房里,医生轻轻抚摸着伊索尔德那一箱少的可怜的遗物,哭着想。她坐在床上,一箱遗物放在膝上,把头抵在遗物上,怔怔的发愣。一阵狂风突然掀开窗帘,书桌上的纸张像蝴蝶一样四散飞舞。

“奇怪……我明明记得我关窗了啊。”医生上前检查窗户时,一个紫色的虚影闪过,望着医生关窗户的背影,优雅的微笑。